内蒙古一家大型民企的破产重整之困

作者：孙继斌   时间：2016-07-02   阅读次数：10 次   法治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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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源公司的债权申报表。

　　这家正处在破产重整期间的民营企业，因为董事长“出事”而使得破产重整难以继续下去。无论是公司管理层，还是破产重整人，乃至公司员工都心急如焚，希望他能早日出来主持公司大计。

　　“企业的兴衰往往与领军人的沉浮紧密联系在一起。”“一个企业能做多大，最大的坎儿就是它的领军人。”著名民营企业联想集团创始人柳传志，在为《兴衰30年：中国企业30年成败模式》一书作序时如是说。

　　同样是作为民营企业，内蒙古泰升实业集团(以下简称泰升集团)就遇到了这样的坎了。这家正处在破产重整期间的家族企业，因为董事长高秀存“出事”从而使得破产重整难以继续下去，无论是公司管理层，还是破产重整人，乃至公司员工都心急如焚，希望他能早日出来主持公司大计。破产清算组副组长李虹律师向法治周末记者表示：“现在处在破产重整的关键时期，和北京一家有实力的大公司的合作商谈进入了最后阶段，高总不出来，别人没法谈。如果破产重整搞不好，泰升集团真的要破产了。2600多名职工的就业咋办呢?”

　　泰升集团员工口中的“高总出事”，指的是高秀存等人被另一家位于内蒙古鄂尔多斯市的企业举报，进而被鄂尔多斯市公安机关刑事拘留。

　　民企被迫破产重整

　　破产重整是企业破产法新引入的一项制度，是指专门针对可能或已经具备破产条件但又有维持价值和再生希望的企业，经由各方利害关系人的申请，在法院的主持和利害关系人的参与下，进行业务上的重组和债务调整，以帮助债务人摆脱财务困境、恢复营业能力的法律制度。破产重整制度作为公司破产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已被多数市场经济国家采用。它的实施，对于弥补破产和解、破产整顿制度的不足，防范大公司破产带来的社会问题，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泰升集团为何走上了破产重整之路呢?

　　据清算组成员康军介绍，泰升集团的前身是成立于2002年的阿拉善左旗泰升煤炭有限公司，2007年更名为泰升实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主要经营项目为钢铁、焦化、煤炭等。有多家子公司和分公司。注册地为阿拉善盟左旗经济开发区。高秀存是法定代表人，控股99%以上。

　　今年44岁的高秀存，现担任阿拉善盟政协委员，曾任阿拉善左旗人大代表，获得过“全国优秀农民企业家”称号。

　　后因受到经济整体下行和其他不利因素等影响，导致泰升集团及其下属分公司、子公司出现资金链断裂，企业经营出现亏损。经公司股东会决议，决定对集团公司申请破产重整。2014年12月11日，阿拉善盟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了该申请，2015年1月9日，法院下发决定书，指定清算组担任泰升集团管理人，内蒙古振昊律师事务所被指定为清算组成员，该所律师李虹以及康福元等人为清算组副组长，泰升集团进入破产重整程序。

　　同期，集团下属的全资子公司泰宇冶炼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泰宇公司)和另外两家子公司也被阿拉善盟中院裁定进入破产重整程序。

　　重整期间被另一企业举报

　　正当破产重整紧锣密鼓地进行的时候，“高总出事了”。

　　据清算组成员康军向记者介绍，2015年6月26日早9时许，鄂尔多斯市公安局两名警员到泰升集团和泰宇公司查账。“警员未告知核查内容，直到2015年6月29日才核查完毕，泰升集团方知是博源公司因新华信托借款一事向鄂尔多斯市公安局报案。2015年7月31日下午7时许，鄂尔多斯市公安局工作人员将高秀存从家中带走。2015年8月1日17时通知高秀存家属，以高秀存涉嫌骗取贷款、合同诈骗为由刑拘。”

　　康军口中的博源公司，是总部座落于鄂尔多斯市东胜区的内蒙古博源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据该公司网站介绍，这是一家以天然碱、天然气化工及煤化工产业为主体，以资本运营和石化物流为两翼的产业集团。

　　据泰宇公司管理人提供的材料显示，2015年3月10日，阿拉善盟中级人民法院通知博源公司向泰宇公司管理人申报债权，2015年4月28日，博源公司委托律师申报债权7865.2万元，因利息部分存在争议，债权人管理委员会未予确认债权。博源公司并派员参加了5月15日召开的泰宇公司第一次债权人会议。

　　在这个关口，博源公司为何要举报泰升集团和高秀存呢?6月24日，记者来到博源公司采访，没能见到相关负责人，便向公司一负责人发去采访短信，此后公司律师刘佳文电话里跟记者说，案件已经进入司法程序，以司法机关的认定为准，其他内容不再介绍。

　　据相关材料和录音显示：2011年8月，泰升集团经中国建设银行内蒙古分行投行部总经理贺志祥介绍，与博源公司认识，2011年9月，泰升集团的董事长高秀存到呼和浩特市建设行内蒙古分行贺志祥办公室，在事先起草好的《互保协议》上双方签字。双方约定互保额度为6亿元。“单笔借款互保期限不超过3年，(包括3年)，以对方向金融机构借款日起计算。同时双方在协议中约定贷款方既可以是互保方，也可以是互保方的控股子公司”。此后双方产生了互保义务。

　　2012年11月28日泰升集团控股的巴彦淖尔市顺祥矿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顺祥公司)与新华信托有限公司以及泰宇公司签订了《债权买入返售合同》。该合同中约定将泰宇公司欠顺祥公司1.4亿元债权以1亿元转让给新华信托，新华信托返售1亿元债务，债务资金用于顺祥公司生产经营。主贷款方为顺祥公司，博源公司和泰升集团同时为担保人提供担保。该笔款项新华信托拨付到顺祥公司指定账户。2014年1月8日、9日泰宇公司分期偿付新华信托本金3000万元，余7000万元本金未付。

　　据高秀存的律师向记者介绍：2015年6月，博源公司向鄂尔多斯市公安局举报，称泰升集团、顺祥公司、泰宇公司涉嫌编造虚假财务数据骗取贷款，骗取博源公司担保，而新华信托未履行监管义务，顺祥公司取得的信托借款存在虚假使用现象。

　　检察院两次退侦

　　2015年7月15日，鄂尔多斯市公安局以涉嫌“骗取贷款”“合同诈骗”等罪名对上述三公司和高秀存等人立案侦查，7月31日，高秀存被刑拘，9月6日被执行逮捕。同案的还有3名嫌疑人，但都在9月6日被取保候审。

　　2016年2月3日，鄂尔多斯市公安局向鄂尔多斯市人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3月9日，被检察院退回补充侦查。据高秀存的律师向记者介绍，公安机关4月20日第二次向检察机关移送审查起诉后，再次被检察院退回补充侦查。

　　高秀存的辩护律师刘宏伟认为，涉案的《互保协议》和《担保合同》系举报人博源公司与泰升集团法定代表人高秀存自愿签订达成并进行了公证，足以证明合同的真实性和合法性;该互保的6亿款项到账后亦完全按照《互保协议》的要求用于公司的流动资金包括购买原材料等，没有挪用、截留、私分、侵占、抽逃资金，规避法律等任何问题。泰升集团和高秀存本人均不存在涉嫌合同诈骗的行为。

　　至于“骗取贷款罪”，刘宏伟认为，因为该罪的被害单位应该是涉案银行，博源公司无资格以被害人的名义举报。根据我国刑法规定，骗贷罪的构成必须同时具备有骗贷行为和因此给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造成重大损失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两个条件。结合本案，泰升集团与高秀存本人均不具备该罪成立的法律要件。本案涉及的贷款中即使有虚假成分(财务报表，购销合同)，但贷款担保是真实的(有经公证确认有效的担保合同和公司的股权进行质押)，足用以保证银行不会受到经济损失。事实上，银行的贷款已由担保单位偿还或依法申报了债权。泰升集团破产财产高达几十亿元，能够保障银行债权的实现。现破产重整尚未结束，银行损失尚未确定，骗取贷款的罪名没有客观事实。

　　另一位律师也认为，博源公司是担保人，它的债权只是或有负债，不一定会发生。或有负债是指其最终结果如何目前尚难确定，须视某种事项是否发生而定的债务。它是由于过去的某种约定、承诺或某些情况而引起的，其结果尚难确定，可能是要企业负责偿还的真正债务，也可能不构成企业的债务。因此，或有负债也只是一种潜在的债务，并不是企业目前真正的负债。

　　对于管辖，高秀存的律师也提出了异议。泰升集团住所地和该公司控股的全额子公司住所地均不在鄂尔多斯市。支持警方的“互保协议”签署地点是在呼和浩特市，建行内蒙古分公司放款给泰升集团基本账户的三笔款项的转账和资金流水也就是付款人和收款人是呼和浩特和公司住所地。根据刑事诉讼法和《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的相关规定，鄂尔多斯市公安局应当实行“移送管辖”，也就是说，如果高秀存涉罪，也应当将该案全案移交有管辖权的阿拉善盟公安局。

　　就此，记者到鄂尔多斯公安局采访，但该局以案件正在侦查期间为由，谢绝了记者的采访。

　　破产重整遭遇尴尬

　　“破产重整必须要找到战略投资人，而且原公司股东应与战略投资人达成重整协议，高秀存失去自由后无法寻找战略投资人，同时也无法进行重整计划草案的制定，从而导致重整程序的中止。”康军向记者介绍说。

　　据康军绍，管理人到任后，进行了债权人登记，召开了第一次债权人大会，博源公司派员参加并申报了债权，涉案银行也均在案发前申报了破产债权。他说，从法院决定破产重整到现在，主要工作就是寻找战略投资人进行投资，并取得了积极进展。北京一家有实力的大型企业很有意向，与高总谈得很好。但高总出事后，谈判被迫停了下来。因为人家来要和主要投资人谈。

　　事情也确是如此。2016年3月10日，公司管理人向阿拉善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提出了“关于对高秀存案件进行协调的申请”。称：“泰升集团及其下属子公司的破产重整案件已进入最后谈判阶段。为了能够稳定原企业2600多名职工的情绪;为了最大限度保护债权人利益;为了能让泰升集团再为阿拉善经济发展贡献力量，特向管委会提出申请，请管委会以组织名义协调鄂尔多斯公安局对高秀存实行取保候审，以便股东高秀存配合重整，加快企业重整进度。”这引起了盟里和开发区的重视，据记者了解，阿拉善盟公安局也曾提请自治区公安厅协调高秀存案件，并派员鄂尔多斯市公安局进行协商和沟通，但没有结果。

　　“其实，中院也很重视，为了搞好破产重整，为此专门请示自治区高院延长了重整期限。”康军说，前几日，北京这家大型企业又派高层和律师来泰升集团谈投资之事。“但高秀存是法定代表人、董事长，又是最大的股东，他不在，别人也不知道他以前和对方怎么谈的，所以其他高管们无法定夺。破产重整现在处在很尴尬的境地。”

　　据李虹介绍，高秀存被刑拘后，他的家属多次向公安机关申请对高秀存取保候审，但都遭到拒绝。

　　李虹说，如果引不到战略投资人，破产重整将很难进行，泰升集团恐怕真的要破产了。为此，他代表四家企业的管理人，呼吁公安机关能对高秀存取保候审。“即使是附条件的，我们也答应。”李虹最后说。